蜀漢名臣呂凱(太保山名人堂畫像)

邊境四郡失了三郡，永昌兵微將寡，抗不住孟獲猛攻，太守王伉十分驚慌，準備棄城退走。功曹呂凱諫道:“永昌是益州門戶，門戶失守，全局震動，必須堅守。”(取自連環(huán)畫)

在故事的開頭，他是無助的。他身處一個風雨飄搖的時代，他的官職是永昌郡五官掾功曹，代行太守職權(quán)。講通俗點，就是太守署內(nèi)掌春秋祭祀的官吏，相當于太守的秘書長，在太守缺位時可以代為主持工作。

在那個半荒蠻的落后時代，他對后世讀者所熟悉的三國局勢并不完全了解。他只知道，是東漢朝廷設(shè)置了永昌郡，他是東漢的官員，即使東漢朝廷不在了，還有延續(xù)了東漢劉家天下的蜀國，他必須忠誠于劉家天下。

這個滿懷忠君思想的功曹叫呂凱，現(xiàn)如今，正端坐在太保山武侯祠里諸葛亮塑像的左側(cè)。當時，他正面臨著一個兵臨城下的絕境。

當時的永昌郡和益州郡(今云南省東部)是相鄰的。建興元年(公元223年)，趁著蜀國對吳作戰(zhàn)失敗大傷元氣及劉備剛死的機會，益州郡的地方豪族雍闿殺了蜀國所任命的太守正昂，對外宣布他歸降于吳國。

據(jù)說當時的益州都護李嚴給雍闿寫了一封六張紙的信，警告雍闿叛蜀降吳的嚴重后果，但雍闿回信只有一張紙，他說“蓋聞天無二日，土無二王，今天下鼎立，正朔有三，是以遠人惶惑，不知所歸也。”

雍闿回信的大意是說，聽說天無二日，國無二主，如今天下鼎立，卻有三種不同的歷法在施用，所以處在僻遠地方的人深為惶惑，不知應該歸附何方。

永昌郡位于益州地區(qū)的西邊，此時剛好太守缺位，于是雍闿公開投降吳國之后，就被吳國遙授為永昌太守。吳國這樣做，就名義上控制了永昌。

雍闿作為當時的地方豪族，本身就對地方具有一定的控制力，再加上現(xiàn)在被吳國遙授為永昌郡太守，占領(lǐng)永昌郡就變得名正言順了。

永昌郡是一塊物產(chǎn)豐饒之地。若能借永昌太守之名，占領(lǐng)它，統(tǒng)一它，那廣大的疆土和豐富的物產(chǎn)無論是對戰(zhàn)爭還是對國家的意義都非同小可。

但永昌郡原是蜀國的領(lǐng)地，雍闿只好對永昌功曹呂凱和永昌郡丞王伉等人威逼利誘，希望他們“良禽擇木而棲”。

面對雍闿的威逼利誘，作為代行太守職權(quán)主持工作的呂凱根本不想背叛蜀國，在他心中有一種奉正朔的思想。所以，他和王伉等人閉四境而御。

面對雍闿的多次勸降，一篇在保山文化史上力透紙背、至今讀來仍然正義凜然的《答雍闿檄》便產(chǎn)生了，呂凱亦隨之留名青史。古文如下：

天降喪亂，奸雄乘釁，天下切齒，萬國悲悼，臣妾大小，莫不思竭筋力，肝腦涂地，以除國難。伏惟將軍世受漢恩，以為當躬聚黨眾，率先啟行，上以報國家，下不負先人，書功竹帛，遺名千載。何期臣仆吳越，背本就末乎?昔舜勤民事，隕于蒼梧，書籍嘉之，流聲無窮。崩于江浦，何足可悲!文、武受命，成王乃平。先帝龍興，海內(nèi)望風，宰臣聰睿，自天降康。而將軍不睹盛衰之紀，成敗之符。譬如野火在原，蹈覆河冰，火滅水泮，將何所依附?囊者將軍先君雍候，造怨而封，竇融知興，歸志世祖，皆流名后葉，世歌其美。今諸葛丞相英才挺出，深睹未萌，受遺托孤，翊贊季興，與眾無忌，錄功忘瑕。將軍若能幡然改圖，易跡更步，古人不難追，鄙土何足宰哉!蓋聞楚國不恭，齊桓是責，夫差僭號，晉人不長。況臣與非主，誰肯歸之邪?竊惟古義，臣無越境之交，是以前后有來無往。重承告示，發(fā)憤忘食，故略陳所懷，惟將軍察焉。

千百年后，我讀起這篇文采斐然的《答雍闿檄》，仿佛聽到了熱血在呂凱身上的沸騰聲。為了讓更多的人感知此文的魅力，我把它的白話文大意附上。

上天降下喪亂，奸雄乘勢四起，天下切齒痛恨，萬邦為之悲悼，臣民無論老少，莫不思竭筋力，肝腦涂地，解除國難。想到將軍你家世代受到漢朝恩惠，我以為你應當親自招集人馬，率先行動，向上報答國恩;在下不負先人，以求功勞著于竹帛，千載史冊留名。哪想到你反倒向吳國俯首稱臣，背本就末!從前舜勤勉地為百姓勞累，死于蒼梧之地，史籍贊美他，以至流芳千古。他身葬江南，何等可悲!周文王、周武王承受天命，到周成王才大功告成。先帝龍興立漢，海內(nèi)望風歸附，朝臣聰敏，上天降下安康?？墒菍④娔銋s看不到盛衰的記載，成敗的征兆。譬如野火燎原，人行冰河，一旦火滅冰消，你還有什么能依靠呢?從前將軍你的先父雍侯，與漢結(jié)怨反為漢所封爵賜土。竇融知道東漢將興，故此歸順光武帝劉秀，這都是流名后世，受到世代的歌頌贊美。如今丞相諸葛亮英才超群，明察事物未然之始，受先主臨終托孤重任，輔佐蜀漢隆興，與眾相處無所偏袒忌諱，獎賞功績不念小過。將軍您如果能夠幡然醒悟，改弦更張，重新走上正道，則不難追跡古人，永昌這一小塊地方哪里夠你管理呢?聽說楚國對周朝不敬，齊桓公即正義責問，吳王夫差僭號稱霸，晉國則抑制其勢力，何況你所臣服的并非良主，誰人肯向你歸服?我私忖古人大義，為臣者不和境外之人交往，故此我前后與你是有來無往。再次收到你的檄文，發(fā)憤忘食地表述一下自己心中所想，請將軍你仔細地省思明察。

《孟子》里有云“得道者多助，失道者寡助。寡助之至，親戚畔之;多助之至，天下順之。”在這里，呂凱算是一個“得道者”，因為對蜀漢的忠義，使得永昌郡中的很多人都信任他、支持他。

在呂凱的領(lǐng)導下，在與雍闿的抗衡周旋中，永昌郡內(nèi)部保持穩(wěn)定，并且社會經(jīng)濟文化得到持續(xù)發(fā)展。就在這種煎熬中，呂凱終于等來了諸葛大軍南征。

當時，諸葛亮看著蜀國南邊境內(nèi)一片混亂，人心渙散，他清楚地認識到，如果放任雍闿等人的反叛分裂勢力蔓延下去，蜀漢的政權(quán)將受到嚴重威脅，也直接妨礙北伐中原進而統(tǒng)一中國的計劃，因此南征勢在必行。

經(jīng)過積極準備，建興三年(公元225年)三月，諸葛大軍翻山越嶺地來了。他派馬忠率兵進攻朱褒，派李恢率兵直抄雍闿后方，另一部進攻越嶲郡。

蜀漢大軍揚起的塵土應該可以遮天蔽日了，但是諸葛亮南征要的不是武力征服，而是西南地區(qū)各民族的心悅誠服，于是他采用了“攻心為上，攻城為下”的“和撫”策略。

就在諸葛亮出兵不久，反叛勢力內(nèi)部就起了內(nèi)訌。雍闿被高定部下殺死，孟獲代替了他的位置。接著，蜀軍又擊殺了高定，形勢對諸葛亮南征大軍非常有利。

同年五月，諸葛亮率軍追擊孟獲。關(guān)于這一段歷史，在《三國志》里沒有太多記載，在《三國演義》里卻有非常精彩的演繹。在《三國演義》里，諸葛亮通過“七擒七縱”，使孟獲達到了心悅誠服。

關(guān)于“七擒孟獲”的故事，現(xiàn)在的保山人自有說法。有人說孟獲是“永昌東北人”，而諸葛亮南征大軍遇到的是“啞泉”，遺址就在保山市隆陽區(qū)的蒲縹鎮(zhèn)。

現(xiàn)在，隆陽區(qū)蒲縹鎮(zhèn)界內(nèi)的320國道下方，有一個山谷叫盤蛇谷，谷內(nèi)有一個干涸的泉眼，立碑題曰“啞泉”，旁邊還刻著“此名啞泉，不可飲也”。甚至，有地方文化專家推斷，這個盤蛇谷就是當年諸葛亮火燒藤甲兵之地。

不管真實的歷史有無“七擒孟獲”，反正諸葛亮軍隊的南征是勝利了。在這個平叛的過程中，呂凱的絕域執(zhí)忠的行為和精神是令諸葛亮感動的。

諸葛亮軍隊到南方后，諸葛亮曾向朝廷上奏折說：“永昌郡吏呂凱、郡丞王伉等，執(zhí)忠絕域，十有馀年，雍闿、高定逼其東北，而凱等守義不與交通。臣不意永昌風俗敦直乃爾!”

我想，在平叛的過程中，呂凱和王伉是積極支持諸葛亮南征大軍的。在小說《三國演義》里，諸葛亮在平定南中時，對山川地理等問題，經(jīng)常向呂凱咨詢，呂凱獻上的《平南指掌圖》發(fā)揮了巨大作用。

正是有了這些地方上的大力支持，諸葛亮的南征才可能速戰(zhàn)速決。

諸葛大軍到達永昌，留下了一些先進的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技術(shù)，后來留守的蜀軍貫徹實施了諸葛亮的民族政策，教會少數(shù)民族使用牛耕技術(shù)，讓原來居住于高山密林中的少數(shù)民族徙居平地，興修水利，擴大耕地，蛻下野蠻。

諸葛亮為了防止郡守勢力過大造成割據(jù)危險，還把益州、永昌兩郡分為建寧、云南、興古和永昌四郡，大大縮小了郡縣的范圍，代表朝廷封呂凱為陽遷亭侯，委任為云南郡太守，委任王伉為永昌郡太守。

保山城南邊的蘭城街道漢營社區(qū)叫“諸葛營”，相傳曾經(jīng)是諸葛軍隊的一個屯兵之處，平叛后，留守蜀軍亦駐扎在這里。距離不遠處，還有一個堰塘叫“諸葛堰”，相傳也是肇跡于諸葛大軍南征時人馬飲用的蓄水池。

現(xiàn)在，我偶爾會到太保山頂?shù)奈浜铎簟Ｎ浜铎衾?，諸葛亮端坐正中，呂凱端坐左側(cè)，王伉端坐右側(cè)，三尊泥塑肅穆威嚴。武侯祠已經(jīng)有五百年歷史了，呂凱和王伉也忠心耿耿地陪諸葛亮端坐了五百年。